崔与之的使者却是独自回来,赵与莒甚是奇怪,问道“崔卿为何不来?”
“丞相说天色已晚他要安睡,故此不肯入宫。”
那使者也是一脸古怪神情,天子急诏,丞相却大摇大摆地说自己要安睡,这般胆大,莫非是欺天子过于宽仁?
“你是如何传朕口谕的?”赵与莒知道崔与之不是那种跋扈得不知进退的人,他这般做,总有他的道理,故此又问道。
那内侍将自己如何传口谕、崔与之先是恭敬地相迎听得口谕之后又如何巧言讳饰不肯入宫之事说了一遍,赵与莒皱眉沉思许久,心中有些不快,崔与之其余都好,就是有时喜欢弄些玄虚。
待得次日,因为政务繁忙,赵与莒暂将此事放在一边,中午午饭之后,却听得内侍说崔与之请见,这让赵与莒又想了起来,当下宣崔与之入博雅楼进见。
崔与之来时面带微笑,大约是早上处理公务甚为顺利的缘故,他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如今天气虽然正在转凉,但还没有到让他宁可窝在炕上也不愿意动弹的时候,故此,他精神头儿还好。他进来时,恰好银铃从博雅楼跑出去,赵与莒听得银铃在外边甜甜地叫了声“胡子相公”,便知道他已经进来,立刻板起脸,露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崔与之规规矩矩地行完礼,赵与莒责备道“崔卿,昨夜朕召卿来,卿为何托辞要睡,不肯入宫来见朕?”
“陛下便是不问,臣也要进谏的。”崔与之扬起眉“时值夜间,陛下无明旨,仅以口谕召大臣入宫,臣虽不才,腆为丞相,一举一动必受人观注,若是有心之人利用臣夜入皇宫之事制造谣言事端,虽无大碍,但究竟于国有害。”
赵与莒微微一怔,自己才开个头欲寻他的茬儿,没想到他倒先兴师问罪起来。虽然有心要反驳,但看着老头儿苍苍白发,赵与莒又有些于心不忍,老头儿说的也有他的道理,深更半夜的,丞相急匆匆往大内跑,知道的明白是天子召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内宫中出了事情,比如说天子重病之类的,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名堂来。
而且,崔与之此语隐约还有另一个意思,那就是劝赵与莒立太子以安天下之心。
赵与莒装作没有听出他的这个意思,笑着道“算卿有理,不过朕估摸着,卿倒有大半是在为今后偷懒打埋伏……”
崔与之笑了笑,再没有继续深言,现在皇帝还年轻,立嗣之事尚不着急,而且储君之事事关重大,向来是个犯忌讳的话题,当初岳飞被杀,重要原因之一便是他在满朝文武都噤声不语时,竟然耿直地上书高宗直言应立储。
一笑之后,崔与之才肃容道“陛下只是为了宗室不法之事寻臣么?”
昨日内侍在召他时,奉天子口谕,曾将召他的原因告诉他,他之所以不肯乘夜入宫,方才说的怕造成恐慌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避开皇帝的气头。赵与莒虽是冷静沉着,但毕竟年轻,有时气盛之下,还是会做出些让崔与之觉得不够成熟的事情,而事后赵与莒又往往会后悔。
“此事原是陛下家务,臣不应置喙。”崔与之停了好一会儿才又道。
“咦?”赵与莒微微向前倾着身子,正是因为是皇室家务,他若是拿这些宗室开刀,那么少不得闹出一场风波,有损他这个天子的威望——在这个时代里,家族宗亲仍然是非常重要的道德和舆论力量,这种力量虽是无形,却有着极大的能量。
“家务事自然由家中长辈解决。”见赵与莒面露疑色,崔与之隐晦地点了一句。
赵与莒立刻恍然,他总是想着从朝堂上、法律上解决这些问题,却忘了对付这些问题有更好的手段。那些宗室虽然屡屡闹事,却未曾真正违法,自然不好以法律治之,但除了国法尚有家规,只需搬出如今位最高望最崇的长辈来,何愁这些远支的皇亲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