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掩不住。
纪凤鸣就这么用渐渐崩解的眼睛,带着笑,洞悉着他的师尊:“师尊,回头吧,其实你并没有你自以为的那般绝情,你的道,不值得你舍尽一切去追寻。”
“可我纵然回头,你也不在了啊……”卫无双垂下头,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
“啪!”两项事物同时坠地,混做一声,一是银色镜面,一是乾坤道扇。
卫无双再抬眼,苍莽昆仑,都已再无纪凤鸣的身影,只有天地俱白,天地俱老。
-
“师……兄?”
好似过了日升月换沧海桑田的千年,但实际只有白驹过隙的一瞬,卫无双恍神间,一道颤抖的声音从侧旁响起。
万里素白中,刺入一点孤红。
一张红伞飞速飘来,落到祭坛之上,红伞之下,是卫无双此时最不想面对的人,他的另一个徒弟。
左飞樱偏偏在这时候赶到了。
这姑娘红伞脱手,滚落祭坛之上。而她茫然的伸出手,抓着纷飞而舞的雪,想要从雪中抓出纪凤鸣消逝的身影。
可抓到掌心的,只有消融的冰凉,从掌心凉到人心……
左飞樱觉得自己还没有睡醒,否则怎么能看到那一幕,就在这祭坛之上,她远远的看到了,她最敬重的师傅,亲手杀了她最崇拜的师兄。
可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哪怕在梦中,这一幕也显得荒诞,她做不出这么荒诞的梦。
那……能比梦境还要荒诞的,那就只有现实了。
左飞樱感觉她本就不怎么灵光的头脑,已经被风雪冻僵了,僵硬得她已无法思考,或者再怎么思考,她也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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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能问那个为她传道受业解惑的人,
于是,她大大的眼睛看向卫无双,眼眶里隐隐约约有一轮清亮滚在下面,颤动的眼波令人心碎。
“师父,你为什么要杀师兄呢?”
在那双眼睛下,卫无双心中一颤,忽生一种难以言喻的烦乱,他不耐再说,只俯下腰,捡起纪凤鸣掉落的乾坤扇,道:“我今天已经听了太多为什么了?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吧。”
折扇一引,从万千飘雪中牵出一点灵光,那是纪凤鸣尚未消散的魂灵,而后卫无双持扇向前一点,将这点灵光点在了左飞樱的眉心。
左飞樱的双目失神了,眼眶里积酝的清泪不再受克制,终于流淌而下。
天地寂寥,凄凉百里。
左飞樱就这么怔住,雪花如细碎的时光,在空中飘散,又无情地落在她的肩头,凝成冰霜。
卫无双亦陪立在风雪中,任冰雪将他覆盖。
那不堪回首的记忆残留应只有片刻,但左飞樱却看了很久,很久,很久……
她的小脸被寒风吹得通红,泪痕在脸颊上结成冰晶。她仍一动不动,厚厚的积雪压在她身上,把她堆成一个雪人。
就这样好像过了千年。
“嗤”,左飞樱才扯动僵直的身躯,将已凝结的冰雪从她身上挣落。
她就这么一言不发,转身默然拾级而下。映霞伞被遗留在净天祭坛之上,她并没有拿,为她遮挡风雪的从来不是这小小的一把伞。
现在,她已风雪满身,但能为她遮风挡雪的人,全都不在了……
“就这么走了?”卫无双被雪浸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不然,师尊,你还要再杀了你最后一个徒弟吗?”左飞樱停下脚步,连凄然的笑都冻僵在了脸上。
心已死的人,怎么会再害怕她最敬爱师尊的杀人灭口呢?
但卫无双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