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爵。
孙膑就如没有听见,两眼只在酒壶上。
庞涓倒满一爵,摆在面前,盯住孙膑“唉,孙兄啊,你这般活着,涓弟实在看不下去了,特别为兄备下这壶佳酿,只要孙兄喝下去,就一了百了了。”
孙膑仍如没有听见,呆滞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酒壶上。
“喝吧,孙兄,喝下去,就什么都结束了!”庞涓指着酒爵,目视孙膑。
“大哥?”庞葱急了,小声叫道。
庞涓摆手,轻轻嘘出一声。
孙膑端起酒爵,放在手中,盯住它看,哈喇子流出更多。
“喝下去吧,孙兄,”庞涓声音平淡地与老友诀别,“每年此时,涓弟会为你上供,会为你送花,涓弟会在孙兄的坟头栽上六棵树,一棵是先生的,一棵是大师兄的,一棵是师姐的,一棵是苏兄的,还有一棵是姓张的那个王八羔子的,最后一棵是在下的!”
“大哥呀??”庞葱泪出,跪下,目光哀求。
孙膑却如没有看见,也似没有听见,仍在把玩那只酒爵。
“孙兄呀,”庞涓声音愈发平淡,“不是涓弟狠毒,是涓弟不忍心看兄遭罪呀。唉,涓弟晓得孙兄只有兵法,只有战阵,可如今,身废了,心也废了,这般活着,孙兄是生不如死呀。既然生不如死,何不一走了之呢?唉,孙兄呀,涓弟??什么也不想说了,这就为兄送行,喝吧,涓弟特别选了陈年佳酿,酒香醉人哪!”略顿,盯住孙膑,又从袖中摸出一只空爵,拿壶倒满,与孙膑碰爵。
孙膑不碰。
孙膑依然无视他的存在,两眼只在酒爵上。
庞涓猛地提高声音“孙兄!”
孙膑看过来。
庞涓将酒爵举一下,仰脖,做出饮的姿势。
孙膑笑了,仰脖。
庞涓亦笑了“孙兄,干!”
孙膑饮下。
“孙兄??”庞葱大急,纵身去夺孙膑的酒爵。
迟了,一满爵酒已经下肚。
庞葱夺下空酒爵,悲哭。
庞涓朝庞葱笑笑,眼一闭,亦将爵中之酒饮了。
庞葱震惊,飞扑上前,夺他的酒爵。
庞涓也已饮毕,将壶中酒再倒一爵,递给庞葱“葱弟,来,也喝一爵!”
庞葱怔了。
“喝呀!”庞涓努嘴。
庞葱这才明白过来,咧嘴笑了,将爵中酒一气喝下。
华山之巅。
瑞梅静静地坐着,闭着眼,吹奏玉箫。
箫声呜咽。
一群小鸟飞过来。
一群大雁飞过来。
不同种类的鸟儿成群结队地飞过来。
万鸟在空中盘旋。
万鸟让开一条通道,一只凤鸟由远而近,朝她飞来。
凤背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
瑞梅顾自吹奏,泪水滑出。
白衣男子坐在凤背上,在她前面的空中来回盘旋。
成千上万的鸟围绕着她,形成美妙的图案。
一阵美妙的笙音飞出笙管,与她的箫音相和。
瑞梅震惊。
瑞梅抬头望去。
白衣男子面孔模糊,但瑞梅晓得他是箫郎,是她的箫郎。
“箫郎!”瑞梅既惊且喜,扬起玉箫,站起来。
白衣男子没有应她,只是忘情地吹着他的笙。
瑞梅忘记和了,傻傻地盯着他。
凤鸟在谷中来回盘旋,时远时近。
笙音时断时续,近在身边,却又远在深谷。
“箫郎,我的箫郎!”瑞梅盯住他,心里一遍一遍地发出声音。
凤鸟飞近她,白衣男子的面孔清晰起来。
是孙膑。
“孙郎??”瑞梅惊呆了,声音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