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了灯会的庄云娥并未死心。
这几日来,她伏案沉思之时,每每想起众少女那不屑又幸灾乐祸的神情,胸口便仿佛烧起了一团火。
她想溜出家门,去会一会那几日前还寻了她不快的小丫头们。她还想去会一会那传闻之中“文可比肩后主”的季家长子季怀璋。
一念季怀璋,庄云娥的一颗心更是如猫抓一般。
然而那日后,几个壮硕的仆妇守在自家前院与后院,任凭她如何巧舌如簧撒娇刷滑,那几个人硬生生就是不让她出去。
一种奇异的沉郁气氛压在庄府上空,众仆役都仿佛受此波及,连说话声也谨慎了不少。
今日风急,天色沉郁,暗淡的光撒在庄云娥的案头,就连那金线绣的兰花都不似平日流光隐隐。
教导女工的嬷嬷正倚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半睡半醒。片刻后,浅浅的鼾声从她的鼻腔深处传来。庄云娥嘿嘿一笑,从袖口中掏出一幅精致的双面兰花绣,又将自己的“大作”——几针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的“绣品”从竹圈中悄悄扯了下来,换上那早经过“高人”指点过的绣品。
这位“高人”是母亲身边的香兰的嬷嬷。她太过了解庄云娥的脾性,也太过清楚,大小姐在教导嬷嬷的蹂躏之下将会怎样叫苦不迭,嘤嘤直哭。香兰心下不忍,遂帮她带了两幅用以“交差”的绣品。
庄云娥将绣品偷偷替换罢,清了清嗓子,佯装乖顺地将兰花绣塞到教导嬷嬷鼻子底下。嬷嬷倏然惊醒,冷冷一笑,接过她的“大作”,就着暗淡的日光细细凝视,越看神色越是凝重。
庄云娥缩着脖子怂成一团。片刻后,嬷嬷冷道“大小姐倒是有所长进。”
庄云娥刚长舒一口气,又听她道“自己完不成的功课也懂得借人之力。香兰嬷嬷曾任秀春楼的绣娘,那秀春楼的东西莫说在蜀中,便是在外头都有人千金来求。”
老嬷嬷绷着脸,眯着眼看她,道“下次再找人给您顶包的时候,找个手脚笨些的,莫把老婆子当瞎子。”
“……”
庄云娥愣了愣,哇地一声抱着老嬷嬷的腿便开始抹泪。她假惺惺靠在嬷嬷腿边蹭,憋红的眼睛干涩难耐,硬是挤不出一滴水。
老嬷嬷无言半晌,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若是哭完了就接着绣,夫人既然把小姐托付给奴婢,奴婢自然要让夫人放心。”
假哭的庄云娥眼见对方油盐不进,自知耍滑是过不了这一关。她悻悻收了哭,擦了泪,坐到桌前扯过绣娟,那撒气的样子看得老嬷嬷又是来气又是好笑。
半晌后,老嬷嬷摇了摇头,小声道“小姐您也及笄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些呢?”
阴沉沉的日光撒在细白的绢布上,喜鹊绕枝图也如寒鸦绕树枝。
庄云娥可怜兮兮抬起头。老嬷嬷看她转眼又要哭,忙道“绣完就放您回去。”
庄云娥哼哼两声,俯趴在桌前,有意背过身,将自己那狗啃一样的绣品拦得严严实实。老嬷嬷摇了摇头,也低下头。
绣不到片刻,木窗上传来轻巧响动。庄云娥诧异抬头,却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她的窗台下溜了过去。
她扬起了眉头,挡着窗台微站起身,朝窗下暗吹一声口哨。
“大小姐这就绣完了么?”
“没有!”庄云娥慌忙坐直身子,老嬷嬷面上生疑,也朝窗外看去。
那人影倏然一闪,藏到大花盆后不见了踪影。老嬷嬷皱着眉头,眯着晶亮的眼,死死搜寻窗外异动出自何处。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庄云娥看清来人,眼睛一亮。
“爹!”
庄岱身躯魁梧,面容自带凶相。
他的凶相在战场上可谓赫赫有名。昔年异族围城之时,洛阳几近付之一炬,他将尚在襁褓中的今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