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顾之湄道,“且韦锡一死,韦娉之必然方寸大乱,咱们正巧也可借此施展。我这就去禀告皇上。”
夜色浓浓如墨,呜咽的风一改往日的绵软温和,呼啸的穿过周禁宫的每一座殿宇,敲着窗纱簌簌而响。韦娉之神色沉重立在紧紧合住的窗前,薄而长的唇愈发抿成了一条线,有打更的宫人穿过永巷,留下更鼓悠长的颤音。
随着余音未了,一阵有节律的摩擦声伴随在其中,是敲击在更鼓边缘所致,当然,这也时有发生。韦娉之睫毛一颤,微微转眸。且行颔首,打开殿门走了出去。
角门的花坛中生着一棵极为高大的桂花树,密密丛丛的金桂在九月时节散发着清甜的气味。且行俯下身子拾取新落的桂花,已有侍卫警觉地高呵“干什么的?!”
且行忙起身赔笑道“昭妃娘娘想吃些桂花糕,正见殿外的桂花开得好,侍卫大哥通融一下,咱们家娘娘虽然禁足,但也有着身孕。”第一文学
侍卫也不好说什么,走上前来检查。只见且行摊开的帕子上有些许新鲜可爱的桂花,便摆摆手道“快一点,捡完了赶紧回去。”
“是,是……”且行连声应着,又蹲下身捡了些,见侍卫已回到岗位上,才在破损的花坛一角的泥土中,抽出半截砖石,砖石之外,便是被掏空的宫墙了。且行在这个暗格中摸出一小块牛皮纸,藏在帕子下面,四下看了看,装模作样的挑拣了一会儿帕子中的花瓣,便回到殿中。
“万事齐备,伺机而动。”
小小的牛皮纸上笔迹清晰刚劲,韦娉之牵出一抹抒怀的微笑,“安旻王做事,果然迅速。歧广王那里,可都备好了?”
且行想一想道“歧广王直属部队已清理完毕,剩下些微小分部不足为患。二位王爷在宫外也有联络,既是安旻王那里万事齐备,歧广王那里想必也不在话下。”
“好,”韦娉之昏暗的眸子中闪过一抹近乎癫狂的光,不禁喃喃道,“亦浣啊亦浣,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
隐约是初初长成时,亦浣初建府衙前来拜会父亲。四目相对见,她看到了亦浣眼中的坚定的柔情。她暗斥他轻薄,故意熟视无睹,却不想目光凝塞在他身后面如冠玉的男子身上。那男子闲雅得抖着折扇,见礼间都是悠然气度。她方知道,那便是当今六皇子,亦澈。
亦澈,自那一日,这个名字便深深的印在她的心里,成为她的魔障。她吵着闹着要嫁到雍宁王府去,做他的妻子,父亲欣然答应,母亲却犹豫而不安,“珍妃在时,原是将咱们家娉儿指给五殿下的。五殿下对娉儿情深义重,若是嫁给五殿下,自然是正妃之尊,可六殿下……他并非是娉儿的良配啊!”
连父亲都斥责母亲,深宅妇人,鼠目寸光,不知朝局。她用情至深,又怎么肯听?正妃之尊、家族之荣,她统统不在乎,她只想留在那个男子的身边,得到那个男子的一眼深情。可母亲看人,向来极准。如今她才知道,她错的多么彻底。
跌落在春禧殿冰冷暗淡的金砖上,她终于死了心。当初有多爱,她便有多恨!她恨他的一切,恨他生在皇家,恨他临幸了她的贴身侍女,恨他拼死向先帝求娶的侧妃,恨他对父亲绝情无义,恨他对她从无真心!整整六年,她终于发现,原来对他,恨意早已积攒成洪,她想让他付出最沉痛的代价,她有这个能力,父亲倒了,她还有亦浣,那个始终觊觎着她的亦浣!
潜入皇宫是何等的艰难危险,可亦浣还是来了。他始终野心勃勃,她只需要抛出一丁点能够助他登上至尊的契机,他便会迫不及待的驱身向前。时隔多年,他早已不是那个单纯的五皇子,他对她的情谊,也不再那样热烈。
他起初心存疑惑,但她只需要流露出她的恨意和悔意,他就会轻易上钩。但他依旧留有心结,她下定决心,在他面前宽下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