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回忆初见若昭的情形,不由温言道“若昭,老天怎地对我这般好。”
宋若昭嗔他一眼,端上茶碗,道“暖暖手吧。”
皇甫珩一怔,这句“暖暖手吧”,竟令他想起泾师兵变那日的清晨,阿眉在长安胡肆说话的模样。他有些恍惚,其实算来不过两月不到,从朝廷到他自己,都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思来如大梦一场。好在,如今若昭这般真实地伴着自己,这梦,似乎不算太坏。
他啜了一口煎茶,猛地呛了一声,待缓过气来,苦着脸问若昭“你这茶中,加了何物?”
若昭惶惑“是酥酪和姜椒。阿眉曾说过,大唐与西蕃开了茶马互市后,她的族人饮茶多如此煎制,寒冬暖身,亦可健体。我想她颇懂医道,必不会妄言,便如法炮制,望着你的伤能快些好。”
皇甫珩哭笑不得“又是那胡女。现在说与你知,我母亲平日煎茶,除了盐,什么都不放,因她在长安闺中时,习了陆鸿渐的茶书,道是茶中加酥、椒、葱、姜、桂,则清香尽无,如沟渠弃水耳。”
若昭语噎,稍顷,将丈夫手中的茶碗接过,轻声道“我再去另煮一鼎,我只道,你久在泾州,会爱酥酪滋味。”
皇甫珩瞧着她的背影,细细一想,微微不悦道“若昭,你只道你夫君生长于边鄙之地,便如阿眉那胡女一般,识不得中原饮食起居的正道?”
若昭回头,不解地看着他“彦明,你这是怎么了,我也来自藩镇,何曾会觉得泾原是边鄙之地。况且,中原何处无胡人,西域又何处无唐人,这饮茶无非是诸州习俗各异,本也不必拘于正道歪道之论。”
说曹操,曹操到。他二人正说话间,院门又响,若昭去开了,阿眉面色凝重地闪身进来。
阿眉在皇甫珩夫妇从养伤的膳棚回到刘主簿宅子前,就主动搬离,在东宫王叔文的帮助下,住到与太子、太子妃毗邻的馆舍中。她毕竟以鼠肉救过李唐宗室,又是圣上看起来颇为礼待的吐蕃公主,因此便是那飞扬跋扈的延光,见阿眉搬来,也未再生事端。
此刻,阿眉返身将院门关了,道“进屋说话。”
她踏进堂屋后,又侧耳倾听了片刻,对满脸狐疑的夫妇二人道“那前日进城的中书省右拾遗韦执谊,向圣上告发崔仆射于十月初三日泾师兵变前,就与京兆尹王翃通谋。”
“一派胡言,”皇甫珩道,“若崔仆射通敌,为何还会带着我去向朔方军李怀光求援,又为何舍命冲阵、救得奉天当日之险?”
阿眉道“皇甫将军,你听我说完。今日崔仆射已被陛下囚于行宫中,是陆学士暗中遣人来央太子救人。陆学士说,韦执谊自称兵变后仍看管谏议匣,有人投来一封信,乃王翃命妻氏手书给崔仆射,提到贼泚同意两厢约定,事成之后许以伪朝宰相实职,令崔仆射不再有名无实地闲居长安。王侍读想起此前你说过泾原军驻扎京畿时、舅母曾遣泾原进奏院赠你衣物,因此侍读叫我来问,你可会有舅母家信?”
阿眉不愧是做了多年暗桩,这字字清晰,句句无漏,片刻间便将火急之事,说得清清白白。
皇甫珩闻言,双眉皱得更紧,道“王侍读果然心机如电,舅母确实有信给我,但我此前随邠宁韩将军来勤王,随身之物都放在了梁山大营。梁山陷落后,那些东西恐怕早已散失。”
崔宁以子侄之谊待皇甫珩,又在城下救了他性命,皇甫珩眼下听说他横遭构陷,自然发了心要挺身而出。于是又向阿眉道“我既然见过舅母的信,自然能辨认笔迹。我现在便去面圣,请求借那韦拾遗所献之信一观。”
“彦明!”一直倾听的若昭终于开口道,“兹事体大,不如你先随阿眉去王侍读处,看看太子的示下。”
皇甫珩急道“崔仆射回马救我之际,何曾想过去看城上督战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