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毁程序已经发往地球”。从这一刻起,楚天乐觉得心中一根弦嘭的一声断了。至此他已经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他对地球的职责基本完成了。以后他还会一如既往地关注地球,但那相当于退休之后发挥余热,心态将大大不同了。
自毁指令将在十四分钟后抵达地球,而地球的回音将在四十分钟后抵达。据他估计,“乐之友”肯定能解开这个简单的密钥,但仍会执行自毁的指令。也就是说,十四分钟后,地球上将自动开始以下的大动作所有大坝的闸门将全部开足,并在这个位置上焊死;核电站的燃料棒将全部取出;病毒研究机构中的烈性病毒将在高温中被杀死;所有虫洞式飞船的动力系统将被去功能化;金属冶炼厂所有型号的熔炉将全部清空,倒出现有的熔液;数百万军队将上缴武器,把武器锁闭,然后解散回家;但核潜艇的处理肯定来不及了,它们将遵照备用方案,整体沉入海中。这种处理方案有很大的隐患,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愿历史能证明,他果断发出自毁指令,是“挽救”,而不是“犯罪”。
这些思绪先放一边吧,眼前更该关注的是飞船航向的改变。当飞船离太阳有十光分距离(即略大于地球和太阳的距离)时,飞船航向有了明显的改变,它已经不是正对着日心,而是大约对着太阳半径的中点。以这个转向速度,飞船应该能从太阳旁边掠过,最多扫过日珥层。他放心了——但就在这时,他一直担心的脑震袭来了。这次的脑震更重一些,虽然他所处的动态压缩真空对于空间暴涨波有相当的削波作用,但他仍感到脑浆凝固了,而且干呕欲吐。
伊莱娜在私密电话中失口喊“天乐,脑震!我感觉比过去更重。不知道飞船内……”
他呼唤习宇,呼唤习明哲、楚草,但没有回音。他同飞船之间的通信突然中断了,只有同伊莱娜的私人线路还保持正常。中断的原因是什么?是空间暴涨引起的粒子失联,还是某个理智崩溃的船员的误动作?不知道。他呼唤着、等待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但联系一直没有恢复。船员和亲人们这会儿怎样了?是否完全休克了?他焦灼异常。虽然他的脑袋与身体已经分离四十年,但只有这会儿他才真正体会到“束手无策”的焦灼。他和伊莱娜被孤独地囚禁在两个泡泡内,与世界完全隔绝。
他试了试习明哲为他专设的、用于“最后干涉”所用的线路,还好,这条线路是独立的,还保持着畅通,一个小红灯幽幽地亮着。他无法知道飞船内的情况,只能通过他所在重球外的电子眼直接观察太阳。他的感觉不好。飞船的转向似乎停止了,现在仍大致朝向太阳半径中点飞。他屏息观察一会儿,仍然看不到明显的变化。那么,真的是“粒子瞬间失联”中断了转向操作,而习宇他们到此刻还未恢复神智?
他无法得知此刻距太阳的距离,但肯定已经小于一个天文单位,因为电子眼中的太阳已经比在地球上看到的要大了。他再次呼唤飞船内的船员,没有回音。那么,无论他们此刻是什么状态,都不能再指望他们了,只能采取断然行动。他不能让“雁哨号”撞向太阳,零点七马赫的亚光速飞船可能毁不了太阳,但他不敢冒那个险,他将用习明哲授予他的特别权限中止飞船激发,中止之后,他和伊莱娜所在的重球仍会保持着零点七马赫的速度飞向太阳,在几分钟内投身火海;但“雁哨号”将在瞬间静止,脱离虫洞状态,在太阳重力下自由下落。如果船员们及时清醒,还是能够脱险的。这是他为地球、为“雁哨号”所能做的最好安排了。
把一切考虑周全后,他反倒心平如镜,对千米横杆另一端的伊莱娜笑着说“伊莱娜,恐怕到最后时刻了。飞船内肯定已经失控,我要采取行动了。”
伊莱娜笑着说“是不是投向太阳?能有这么个壮丽的死亡,很不错的。”
楚天乐笑道“也许会更浪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