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兄姐带着二百五十七名弟妹最终离开蛋房时,耶耶独自留在蛋房里长眠,等待万岁之后的复生。教廷说蛋房是真实存在的,它就隐藏在那道‘长崖’西边的原始密林中。既然如此——既然蛋房有确定的方位且如此高大,我想它应该很容易找到的,只需要越过‘长崖’的阻隔。”
“长崖”是一道南北走向的大断层,长达数千里,壁立如削,基本隔断了东西的交通。天朝的西边边界到此终止,长崖之西都是蛮夷之地。不过,虽然有这道长崖的阻隔,小规模的商业往来还是有的。也就是说,教廷如果有心派一支考察队,长崖并非不可逾越的障碍。
禹丁默然,心中揣摩着妮儿的用意。她说的都是事实,但教廷中从未有人提议去验证蛋房的存在。至于其原因,对教廷来说是难以启齿的——如果蛋房果真像《亚斯白勺书》中描写的高入云天,那它肯定不会被原始密林遮蔽,但迄今为止从没人看到过。再说,如果蛋房圣地是在长崖西边,那也就是说,天朝的帝祚是从蛮夷之地开始,这也颇为犯忌。所以,教徒们总是把《亚斯白勺书》中有关蛋房的内容看成是寓言,是不可实证的。妮儿现在说去验证它,说白了可能是想去证伪它。
禹丁不快地说“妮儿,难道你放弃了一向的谨慎,想公开对教廷扯起反旗吗?”
怀中的妮儿完全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责问,笑着吻他,“哪里哪里!你误解我了。我过去对这种传说嗤之以鼻,但现在我改变了想法,真的想去证实它。知道我为什么改变?我刚才提到过那本古版《亚斯白勺书》,其中有这么一节内容,说蛋房十分巍峨,在蛋房内看下雨,房顶却总留有一片阳光。尤其是阴雨天的拂晓和黄昏,蛋房顶被鲜红的霞光照耀,美得有如仙景!还有,这么高大巍峨的蛋房,走出去再回头看,它就变软了,团在一个无形的圆球内,被大叶树和蛇藤所遮蔽。这样真切的描述,非身历其境者很难写出来,我倾向于相信它。”
禹丁不免哂笑,“是何等的神力能让巍峨的蛋房团起身躯?当今世界最聪明的物学家也相信这样的神话?”
怀中的妮儿把他稍稍推离,定定地看着他,“我确实无法解释,但问题的关键不是我能否解释,而是它是否真实存在。如果它确实存在,那么,物学家必须尝试去解释它,而且是用物学的逻辑来解释,而不是归结为神力。”
禹丁再次默然。到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妮儿的决心。她心目中显然已经有了一个庞大的计划,会尽一切力量去推行它,今天和自己的谈话就是她迈出的第一步。他熟知妮儿的为人,她从来不随便说话,更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但这个计划暗含着许多政治上的凶险,比如——耶耶的出身。
当年,禹丁求学时,妮儿老师曾同学生们有过一次“纯粹假设性”的讨论。妮儿老师说,虽然今天社会中卵生人无比高贵,而光身人无比卑贱,但在初民时代可能并非如此,因为尊贵的耶耶很可能就是光身人。证据是《亚斯白勺书》中多次记录了耶耶对子民的昵称我的卵生崽子们。
妮儿老师说“你们想过没有,这种称呼其实暗示耶耶与孩子们的出身不同?比如,他为什么不称呼他们‘我的两腿崽子’或者‘我的两只眼崽子’?道理很简单,因为他和他的崽子们都是两条腿和两只眼。耶耶强调‘卵生’,恰恰是强调崽子们与他的相异之处。”
那时的禹丁已经觉察到这个话题的凶险,不想老师继续下去,于是立即站起来说“老师,这种纯粹架空的推理太不可靠。这不是物学讨论,只是玄学的冥想。我建议抛开这个话题。”
当时妮儿笑道“你说得非常对,我刚才说的只是不可靠的间接推理。但我也有过硬的证据。比如,孵化期为两岁的卵生人不需要吃奶,也没有胎盘,为什么卵生人同样有和肚脐?虽然它们要小一号。对此只有一种解释光身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