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府欲图安静而不可得,府中之人多有抱怨,总盼着老爷赶紧搬家。
可惜,这一次沈一贯好像对这些事都不在意了,任凭盔甲厂偶尔晚上还在加班都不肯挪窝,甚至私下表示:“致仕近矣,其何急哉?”摆出一副随时等着被罢官的样子,搞得全府上下都失了心气,只等着跟随老爷回乡南下,安度下半生。
然而,就在沈大学士府已然死气沉沉的今夜,忽然有一位意外的访客悄然前来,引得沈阁老半夜披衣而起,小心翼翼地在后书房接待了此人,还给所有知道此事的家丁侍女下达了封口令,严厉要求不得外泄消息。
书房之中,来人很是惬意地饮下半杯热茶,慢条斯理地轻笑道:“阁老这新邸着实地段不佳,都快半夜了,怎的还如此吵闹?”
沈一贯看起来也如往常一般气度俨然,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朝廷工场萧条有年,今重获生机,实乃幸事。老朽忝为辅佐之臣,于其中竟无分毫助益,已然惭愧,今见其复,当为贺矣,焉能抱怨?
至于何以夜半赶工,据闻乃是西域骑兵急需具装以降低伤亡,因此按仿京华章程,做了个名为‘三班倒’的制度出来,加急制造骑兵甲胄马具,以平边陲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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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哈哈一笑,道:“听说沈阁老自回京以来,安做‘举手阁老’,不问政事久矣,却不料朝廷大小诸事仍在阁老丘壑之间……啧啧,看来阁老并不似旁人所见一般,真个服了那位摄政公爷嘛!”
“护军此言谬矣,老朽虽不问事,终归人还在阁,焉能两眼一抹黑?”沈一贯轻轻摇头说道,顿了一顿,又道:“护军漏夜来访,想来不会是专为耻笑老朽吧?”
两声“护军”,道出了来人身份。所谓“护军”,乃是以唐朝“护军中尉”雅称变化而来,此职在唐中后期往往特指“神策军护军中尉”,而神策军则是当时朝廷的中央禁军。由此类比,在大明掌握所谓“中央禁军”的宦官,也就被雅称为“护军”了。
谁是掌握中央禁军的宦官呢?自然是御马监掌印大太监。因此,来人的身份便在这两声“护军”中显露出来,正是李文进。
李文进呵呵一笑,道:“沈阁老近日虽是遭了些许打击,但朝中门生故吏遍天下,又何必如此自鄙?说起来,真要自鄙的,反倒是咱家才对。”
沈一贯微微挑眉,但马上摇头道:“护军此言真是令人诧异……您手握禁军,又掌皇店、马场,可谓兵权财权俱在掌握。况且护军乃今上亲舅,慈圣皇太后跟前宠弟,所谓自鄙之说,委实令老朽无言以对。”
“诶,阁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文进长叹一声,做出一副忧虑万分的模样,黯然道:“咱家虽然素无大志,但老了老了,总也还想着再进最后一步,也好安心告老。可惜,如今这张老脸不好用了呀……”
李文进唉声叹气地唏嘘了一番,又接着道:“那位摄政公爷宁可从南京扒拉来一个后生小辈,也不肯让咱家被人叫一声厂督,真是枉我当年还多次出手相助于他。
不仅如此,咱家那大外甥也忘了旧日之情,非但不顾咱家心意,将厂督一职做了人情给那位摄政公爷,甚至还愈发重用起刘平那小兔崽子来,打算让他接替咱家这护军之职……
阁老您看,相较于依旧门生故吏遍天下的您老,咱家这孤家寡人的,一旦失了圣眷,可不是更让人糟心么?”
沈一贯心中有些惊讶,田义被高务实推荐为东厂提督一事他是知道的,但李文进觊觎此职他却不知。按照他一贯的看法,东厂提督虽然极具权柄,但相较于御马监掌印而言,财权方面反而大大不如。李文进爱财,按理说应该更安于继续做他的护军才对,想不到他居然想做厂督?
不过,此事只是李文进一面之词,是否为真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