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没有树也听不见鸟叫,遍地都是蠕动的虫子,方方的脑袋上,一双贼亮的眼睛在屏幕在背后眨动。她躲开了,从海水中叼起一条小鱼来吃。那鱼又生又咸,她想应该在篝火上烤一烤再吃就好了,但她还是把它吞了下去。她的身上有了力气,月亮升起来了,她在月光下飞行,银白色的海面上映出她蹁跹的影子,羽毛和翅膀像透明的琥珀一般发出金色的光芒。她飞过了太平洋飞过了美洲大陆,天色微明,她看见了大西洋的波涛,从海的尽头升起了五彩的云霞,紫色的云霭中,一只火红色的小鸟张开翅膀朝着她飞过来,羽缘上绯红的茸毛在风中飘动,一架望远镜架在它的脖子上,镜头像一粒红宝石熠熠发亮……
卓尔——卓尔——卓尔……它欢喜地叫着,我一直在找你啊。
卓尔——卓尔——卓尔……它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这些年你都到哪儿去了?
它们各自从地球的另一端飞来,绕过了半个地球,不,它们飞过的路程加起来环绕了整整一个地球。是海洋的季风把它们送来,是蓝色的星星照亮了空中的夜路。如今它们终于在空中相遇,因为它们原本就是同一种鸟。
它将长长的喙温柔地伸进她的脖颈,替她梳理被风吹乱的羽毛。它没有嘴唇,她也没有,它们用喙互相亲吻互相致意。她的身体里有一团火球在滚动,她的小腹她的脚爪她的羽翼她的喉咙都已饥渴难耐,她扑向他拥抱他亲吻他,她全身的羽毛都在脱落一片片像雪花般飞舞。从海水中长出一棵树,满树的绿叶就像栖息着无数只翠鸟。它们落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她裸露着光滑丰盈的身体,在一片巨大的树叶上躺下来。那肥硕的叶片慢慢地卷起来,用羽绒搓成的线编织缝制成了一个小窝。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卓尔看见那个小窝原来是一只帐篷。
是的,其实只要一顶帐篷就够了。一只随时可以拆卸、可以折叠、也可以搬迁的帐篷,能遮风挡雨,能盛得下她所要的全部温情和梦想。
它伸出长长的喙,啄着帐篷的支架,一下一下地啄,像摇滚中的鼓乐……
三
卓尔——卓尔——你在吗?
有人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卓尔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她还没有从那短暂的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眼前一片濛濛绿雾,她正与那只翡鸟香甜地交颈而眠。树叶在晨风里颤颤悠悠,雨点掠过树顶,空中忽地响起一阵惊雷……
门铃和手机铃声几乎同时炸响,分不出彼此。有急促的脚步声踏过门厅的地板,像是一个不邀自来的闯入者。这些可疑的声音破坏了她的好梦——莫非有坏人?她猛地从浴缸里跳起来,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慌乱地大喊:谁?
一个男人沉着的声音,隔着洗手间的玻璃门传来:
是我,郑达磊。卓尔,我没走错吧?
卓尔在瞬间完全醒了,却好像越发糊涂了:
郑达磊?就是那个郑总吗?
是的,是我。那个声音在地板上站着不动。
你……你还会穿墙术呀?你是怎么进来的?卓尔心慌意乱地抓过浴巾擦身子。
那个声音像是笑了:我敲了好一会儿门,没人开。我试着推了一下,门就开了。我想,你进来后大概是忘了上锁了。
卓尔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回忆了自己进门时的情形,她想郑达磊说得没错,那会儿她的脑子已经处于半休克状态。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她半干不湿地匆匆套上一件棉布浴衣,光着脚,拉开了洗手间的门。
她看见郑达磊一动不动地站在地板中央,西服上装那条蜜糖色的领带夹,在她房顶的那只“地球仪”纸灯下闪着金褐色的幽光。
卓尔嚷嚷说幸亏你来了你来得太及时了要不然半夜进了贼我都不知道明天肯定壮烈牺牲了。还有,你要是再不来我也许就在浴缸里淹死了